普林斯肖像案；林恩·戈德史密斯与安迪·沃霍尔

翻译: Peggy Shi

你可能对安迪·沃霍尔这个名字很熟悉，他是波普艺术的代表人物，是一位美国艺术家、电影导演和制片人。他长着一头疯狂狂野的白发，以《金宝汤罐头》和名人肖像画而闻名，如玛丽莲·梦露、丽兹·泰勒、约翰·列侬、毛泽东、普林斯等。

林恩·戈德史密斯听起来可能就没那么熟悉了，她是一位美国的唱片艺术家，电影导演、名人肖像摄影师，同时她也是最早的女性摇滚摄影师之一。她的肖像画涵盖了音乐界的大牌，如大卫鲍伊，佛莱迪·摩克瑞，斯汀，滚石乐队，迈尔斯·戴维斯等。普林斯也包括在内。

现在，我们知道沃霍尔一定在某些地方找了他用于画肖像的照片，但我们通常不会去思考：我们看到了他对照片所做的改变，他添加颜色和线条的方式，所以基本上原始照片所占的是次要地位。

但如果原始的照片辨别性很强，并且这种使用并未得到作者的同意呢？著作权法对于作者的保护的范围又在哪里？

安迪·沃霍尔根据红宝书封面上的一幅图像创作的毛泽东肖像画，这本书收集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人的语录。

这个问题并不是夸夸其谈，在普林斯肖像案中，沃霍尔使用了林恩·戈德史密斯在1981年拍摄并授权给《名利场》杂志的一张著名音乐家的照片。

当《名利场》委托戈德史密斯为一篇关于普林斯的文章拍摄照片时，该杂志并没有告知其将另外委托沃霍尔将这张照片变成丝网印刷品，以表明这位音乐家标志性的流行音乐地位。戈德史密斯也不知道这位波普艺术家会根据这张图片创作15幅作品，并作为其“普林斯系列”而为公众所知晓。她在2016年，普林斯去世后才得知了这一点。

2016年普林斯去世后，康泰纳仕（《名利场》的母公司）出版了一本致敬普林斯的杂志，使用了沃霍尔的视觉作品，但没有给戈德史密斯任何报酬。当戈德史密斯为此不平时，沃霍尔基金会在2017年对戈德史密斯提起诉讼，以阻止她有机会先提起版权侵权诉讼，声称她试图“撼动”该组织。

 

林恩·戈德史密斯（左）和安迪·沃霍尔（右）描绘的普林斯

沃霍尔基金会认为，这些画作对原作的改变足以被视为新作品，因此其符合美国版权法对“合理使用”的定义。

戈德史密斯则指责沃霍尔的画侵犯了她的照片，并提出了侵犯版权的反诉讼。

 

安迪·沃霍尔 Jill Kennington/ Hulton Archive / Getty 摄

最终，该案于2019年作出了有利于沃霍尔基金会的判决。据美联社报道，法官指出“戈德史密斯照片中体现的人性普林斯已经不见了”。另外，他表示，沃霍尔每一幅关于普林斯的作品“都能立即被识别为‘沃霍尔’，而不是普林斯的照片，就像沃霍尔著名的玛丽莲·梦露和毛泽东的肖像画被识别为‘沃霍尔’，而不是写实的照片一样”。

戈德史密斯提出上诉，她认为这会使得“摄影师的权利被逐渐侵蚀，而支持那些把自己的名字贴在衍生作品上的著名艺术家”。

在此我们可以看到二审法院的判决，于2021年3月26日作出。

二审法院推翻了原审判决，认定照片和沃霍尔的作品表明，这两件作品的主要目的和功能是相同的：它们是作为视觉艺术作品创作的，是从同一视角同时拍摄的同一个人的肖像。沃霍尔的作品保留了戈德史密斯照片中的基本元素，没有明显增加或改变这些元素。

换句话说，沃霍尔的肖像画不能被视为合理使用。

林恩·戈德史密斯/Pinterest

但究竟什么是“合理使用”？在其最普遍的意义来看，合理使用是为有限和对社会有益的活动所做的对受版权保护材料的任何复制，如批评，评论，新闻报道，教学，奖学金，或研究。这样的使用可以不经版权所有人的许可而进行。其他重要的考虑因素包括使用是商业性的还是非商业性的（非商业性使用比商业性使用更有可能被视为合理使用）以及使用是否具有“转化性”。

如今，艺术中“转化性”的定义可以导致一个非常长的哲学讨论。目前，我们可以说，根据美国最高法院的说法，如果一部作品“添加了新的东西，有了进一步的目的或不同的特征，用新的表达、意义或信息改变了第一部作品，那么它就具有了转化性。” 但也需要指出，在现有作品中添加新的美学或新的表达方式并不一定就使其具有了转化性。还有另一种类型的受保护作品，它包含了原始作品并添加了新的内容：衍生作品。例如，一部改编自小说的电影就是一部衍生作品。

事实上，沃霍尔的作品中有许多包含、挪用、或者借鉴了受保护的材料。版权诉讼的风险或艺术品状态的不确定性会抑制其作为版权目标的创造力。

这就是为什么“合理使用”不仅仅是简单的改造。二次作品的“转化性”已成为决定该作品是否受合理使用保护的主要焦点；但是，贴上“不具有转换性”标签的使用绝不意味着“不正当”，而与之对应的，“转化性”也不意味着“正当”。如前文所述，还需要考虑很多其他因素。

在这个具体案件中，普林斯系列对戈德史密斯照片市场的影响起到了重要作用。

安迪·沃霍尔根据《名利场》中林恩·戈德史密斯的照片创作的普林斯插画

据二审法院称，事实上，判决“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照片和普林斯系列复制品之间的商业竞争”。尽管照片的市场和普林斯系列原作的市场是不同的，“当出现在杂志封面上时，普林斯系列起到了音乐家普林斯肖像的作用，而这也是戈德史密斯照片的作用。普林斯系列保留了照片对普林斯肖像的表现力，并因此而受到追捧。其在杂志封面、海报、咖啡杯和其他以这位已故音乐家为主角的媒体中都具有竞争力”。

关注这一要素的重要性与以下事实是一致的：合理使用是版权的一部分，版权是一项商业权利，旨在保护作者，通过使作者能够从创作中赚钱来激发作者的创造力。

因此，基于法律层面，普林斯系列作品与戈德史密斯的照片大体相似。至少目前是这样：沃霍尔基金会已经宣布了对这一裁决提出上诉的计划。